“全信,且一个标点符号我都不怀疑,包括他那些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佐证的推测。”我依旧想都不想,回答的更干脆也更肯定。
“哦?”柳晓笙并不慌乱,亦不急于辩解,而是淡然的笑问道:“那楚少到底是怎么看的呢?”
“不怎么看,”我用像他一样轻松淡定的表情和口吻反问道:“我若说我不信,或者不全信,柳公子,你信吗?”
柳晓笙亦没有犹豫,毫不做作的说道:“不信……我虽然不知道他具体都跟楚少你说了些什么,可但凡是有关于我的,我相信,即便是没有真凭实据的推测,他也不会是无的放矢。”
我颌首认同,道:“我知道邢思喆之所以跟我说这些,是因为他动机不纯,但也正因为他动机不纯,我才更不会怀疑其内容的真实性,我甚至深以为,邢思喆的说辞,是收敛的,保守的,真相极有可能比他说的乃至是他所了解到的更加丑陋不堪。”
“的确如此,”柳晓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笑道:“我没否认是我将张力引上歧途,我只是不认同张家父子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皆是由我步步设计、一手造成的罢了,但自始至终,我对他们,对风畅,动过的心思和手段,都比事实所呈现出来的要复杂和阴狠的多,无奈张家父子着实不简单,即便先着了我的道,掉进了无法自拔的深坑,待回过神来,也是挣扎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给了楚少你横空出世的机会。”
我纠正他道:“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机会才对。”
柳晓笙怔了怔,摇头苦笑道:“这么说也对,恰当——自张家父子识破我的用心后,我的阴谋就变成了阳谋,自认为已经抓到了张力嗜赌输光家底的把柄,不免就有些掉以轻心了,先是中了张家的缓兵之计,给了他们去期货市场翻本的机会,尽管张家最终自己玩脱了,却也为此让我更加得意,继而大意,于是当张家被邢思喆逼得走投无路,只能主动向我投诚、为我所用以后,我才会全无防备,不但被张明杰当枪使而不自觉,几次三番被他从背后捅刀子,乃至是最后差点就给他当了替罪羊,我竟都丝毫没有意识到……说实话,我是真后怕,也是真不甘心啊。”
“咎由自取,”陈若雅道:“没有只许你阴别人而不许别人报复你、反阴你的道理——张明杰是个人渣,这一点毋庸置疑,可即便你不像他一样不可救药,至少在你俩之间的矛盾中,他远比你要站得住理,哪怕你真当了他的替罪羊……哼,恕我直言,怨死的也只是楚南,而不是你。”
\"所以啊,张明杰对我的杀心已经显而易见,我焉能不怕楚少栽在他手里,让他缓过了这口气,他再来竭尽所能的报复我啊?\"
“因此柳公子与我合作,看重的不仅是利益,也是为了和我抱团壮胆儿?”柳晓笙从这个角度来向我表现诚意,是我没想到的。
“我说了,我现在的自信,已经跌倒了人生谷底,更何况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懂得吃一堑长一智——野心是要有的,但如果命没了,野心再大又有个屁用,人活着,成就才有意义,所以只要还有这种隐患的存在,楚少,你便不用怀疑,在和你成为朋友还是对手之间,我只可能毫无犹豫的选择前者,”柳晓笙喟然道:“且不说无论是你本人展现出来的能力、潜力、胆气、运气,还是你与三小姐的过命之交,都让我敬畏忌惮,单就说张明杰那厮即便是栽了,但凡罪不至死,我都害怕他不肯罢休,还有后手啊……”
若雅忍不住冷冷笑出声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也终于明白了,合着邢思喆指责你对张明杰的堕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到了你最里,反而成了楚南可以完全信任你的理由……柳公子,你这张厚脸皮还有这一嘴的伶牙俐齿,可算是让我长了见识,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楚南是独一无二的,现在看来,你跟他,简直不相伯仲啊。”
放屁,他明明比我脸厚擅辩多了!
这不,我气的恨不能用眼神将若雅大卸八块,再看人家柳公子,堪称受宠若惊,竟与有荣焉道:“所以这就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了,我和楚少,以后注定不仅是事业上的可以相互信赖的合作伙伴,生活中,也一定会成为知心知己的好朋友。”
“呕……“这次却是我没忍住干呕了一声,貌似做作,其实是真情流露。
柳晓笙见此尴尬的一笑,也觉得自己这话着实太不要脸了,及时在陈若雅按耐不住挥以老拳送他离开房间乃至是离开这个世界之前,道:“开玩笑的,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更知道想让楚少你完全相信我的人品和诚意,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之所以问你这第二个问题,其实就是想听听你会不会对我说实话,很好,你没有让我失望,那么作为回报,我自然也不会让你失望,我并不介意你依旧对我心存芥蒂,因为时间会证明的,不管我柳晓笙以前是多么阴险多么糟糕的人,以后,至少对楚少你来说,我都会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好伙伴、好朋友——不求风雨同舟共患难,只因深信不疑,你我携手共进,必将一帆风顺、财乐两收。”
“借柳兄吉言,”我向柳晓笙遥举茶杯,一饮而尽,“柳兄的第三个问题是什么?”
柳晓笙微微一笑,“第三个问题就完全是一件私事了,我想问楚少,那茶叶你还送不送?”
我将有问必答且干脆肯定的风格坚持到底,不等他话音全落,遂对陈若雅与甄诺叫道:“送客!赶紧送客,哎呦,突然之间累的我都站不住了……”
甄诺倒是让开了门口,可陈若雅却很不给面子的将我一把推坐回床上,抄起桌上那一罐少说也有三两比金子还贵的茶叶,一边嘟囔一边丢给了柳晓笙,“站不住就躺下!切,还真以为墨菲拿来的茶就一定跟她一样是姓墨的?这玩意儿小白那里要多少有多少,有什么可稀罕的?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哪还有往回收的道理?柳晓笙,茶叶送你,赶紧滚蛋,这小子虽然装的不像,但确实应该休息了。”
柳晓笙对陈若雅的恶言恶语非但不以为忤,甚至是甘之如饴,似乎觉得这是代表了冉亦白立场的陈若雅没有把他当外人的信号,接住茶叶以后顺势对我挥了挥手,道:“不是我没眼力见儿,看不出楚少你知道价格之后便后悔了,这一次我就是故意的,要怪,就怪你不该强行要我分一杯羹给郭享那小子——不管星雨有多喜欢他,反正我就是不待见他,而你,对他俩的事情插手太多,管的忒宽了,现如今又拉了他一把,若不喝你点血,别说我,就是我家老头子,心气儿和血压怕也是降不下来啊,你若心疼,那就让郭享帮你买单吧,给他个机会感谢你、补偿你,他也只会更念我的好,毕竟,他欠你的,未见得就比我欠你的少。”
“何止啊,”我牵强的笑着,揶揄嘲讽道:“郭享欠我是真,要不是他,我差点就死在潜龙庄园了,但柳公子是真不欠我,甚至可以说,是你成全了我,不是吗?张家的坑是你挖的,而我要做的,仅仅是把坑填上,于是我的路平坦了,墨家和风畅的路,也平坦了。”
柳晓笙不置可否,笑着出了门口,待到甄诺正要关门,才听他在楼道里大声回了我一句,“我只决定了因,是你自己决定了果,机会未必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没有准备却有实力把握住机会的人,才是最厉害的。”
待话音落下,他人已走远。
而随着柳公子话音一起落下的,是我为新公司砸下的那一块注定了不怎么和谐,却又无比稳固牢靠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