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4章

与邢思喆四目相对的柳晓笙没有回答他的质问,但面色明显更加阴沉了,眼睛慢慢眯起,似是有意掩藏那想要噬人一般的凶光,可惜他并没有吓到邢思喆,邢思喆继续道:“说一句这屋里没人爱听的话——张明杰其实有点冤,他是个聪明人,如果没有走上岔路,纵是心不善、品不正,想来也不至于堕落至斯,而当初将他引上岔路的人,正是你柳公子吧?是你主动找了张家人合作,设呃计煽动他们争权夺利,又是画大饼又是出谋划策的,这才彻底点燃了他们的野心,待他们踩过了线越陷越深已然无法自拔后,你见势不妙,却是果断的擦干净手脚,转身离去不说,临走还没忘了朝他们吐上一口唾沫以示清白,而今张明杰变成了什么模样,最终又将落得怎样一个下场,柳公子,你不会当真觉得你一点责任都没有吧?静时思己过,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你和张明杰,不止是合作伙伴,好歹也算是朋友一场……我能理解楚少为何找你入股,但对于你是否能对得起他的善意与期待,我持保留意见,毕竟,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啊。”

我脸上的惊讶错愕不再是面具一般的掩饰了,成了难以掩饰的真实流露——邢思喆在说到‘设计’这两个字的时候,在‘设’与‘计’之间,略有一个不自然的停顿,像是语速太快,被口水呛了一下,但不管是我还是柳晓笙,都知道,他是在刻意的强调这个词,暗示这个词里面大有内容,可他并不想和柳晓笙争论,因为知道我既然想跟柳晓笙合作,必然不会再翻老账,与柳晓笙在这个话题上纠结,所以才一点即止、一带而过,只是警示性的让我们都做到心里有数罢了,一如他之所以说了这番话,其实也不是为了针对柳晓笙,而纯粹是向我证明他的立场和坦诚……

果然就是他妈的人精一个!

我也是恍然大悟,才明白邢思喆的目的原来如此——他之前与张明杰走的很近,自然知道柳晓笙与张明杰曾经的勾搭,但他并不知道我对此了解多少,所以干脆当着我的面,给柳晓笙来上这么一出灵魂拷问,借此彻底撇清了他与张明杰和柳晓笙曾经有过的或直接或间接的关系,同时,也让我能够以最直观的方式,留下他和柳晓笙绝对不会成为一路人的深刻印象。

邢思喆应该没有识破我有利用柳晓笙与他相互牵制的用心,仅仅是从我邀请柳晓笙入股一事,猜到了我有用利益捆绑柳晓笙以最大程度的降低其将来有记恨报复我的可能,知道我对柳晓笙的态度是防备和警惕的,于是果断与柳晓笙划清界限,以免因两人都曾与张明杰有过瓜葛而令我心存芥蒂甚至已生隔阂,而选择当众揭短柳公子,也是为了向我表明,他对柳晓笙是完全不忌惮的,无形中就会让我觉得他是值得我信任和依靠的人……

表面是性格使然的针对柳晓笙,实际却是攻心为上,演给我看的——性格直爽干脆,并不等于没有心机城府,反而很多时候,都会成为一种最自然的伪装,邢思喆这厮,某种意义上,比柳晓笙还值得我提防,而让柳晓笙牵扯他,果然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柳晓笙同样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待邢思喆话音落下,他脸上的阴霾早已散褪,显然和我一样识破了邢思喆大义凛然的灵魂拷问他的用意,彻底理清捋顺了他心里的弯弯绕绕,故而淡定的举杯鼻下,细嗅茶香,陶醉的好像根本就没在听他说话似的,直到房间里安静的几乎可以分辨出有究竟有几个人在呼吸之后,才有所觉的回过神来似的,笑问邢思喆道:“邢大少难不成是在替张明杰打抱不平?”

邢思喆不再刻意遮掩他漏风的牙齿,指着自己的脸,道:“看看我现在这副样子,我只恨不能把他暴打成平的,还为他打抱不平?就事论事罢了,路是他自己选的,也是他坚持要一条路走到黑的,咎由自取,罪不可恕,不值得半分同情,活该被所有人厌恶痛恨、鄙视唾弃,但一码归一码,这条路是你给他指的吧?即便不是,也是因为你的支持,才让他毅然决然的走上了这条路吧?好,我相信,当时你肯定也不知道这是一条越走越窄的死路,可是当后来发现的时候,作为伙伴,作为朋友,你非但没有劝止阻拦及时拉他一把,还选择以落井下石的方式与他划清界限,我为此质疑你的人品,给你一个‘不厚道’的评价,不过分吧?”

\"不过分,\"柳晓笙亦指了指自己的脸,道:“因为若有机会,能用来落井的石头有多少,我还会往他头上砸多少——你觉得是我利用了他,又焉知不是他在利用我?一个巴掌拍不响,不管好事还是坏事,终归是要两厢情愿才能一拍即合,同样说一句这屋里没人爱听的话,即便现在,我也不认为当初支持张家父子与墨氏叔侄争权是错的,竞争嘛,手段有些不光彩又如何?我从未标榜自己是个好人、君子,但我也有自己的底线,即,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不屑去做,也不敢去做,我的动机和目的,从始至终,都是成全张明杰,而非毁了他,可惜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我以为我只是没能驾驭他,因为他的不择手段和自取灭亡,同样是我没想到的,难道非要我陪他一条路走到黑,才算尽了朋友之义?至于说我没有及时劝止阻拦,还忙不迭的与他划清界限……邢大少,你真的有就事论事吗?我劝他悬崖勒马?你问问这屋里的人谁不知道?说出来我柳晓笙就是个笑话,若非楚少以德报怨屠狼相救,险一险,我连自己早已被张明杰驾驭并一步步给拖入深渊都没机会察觉,莫说那时候我再劝他收手也晚了,换做是你,你能大度到与他不计前嫌吗?你质疑我的人品,我没话说,狼园事件,是我洗不清的污点,但你要说我对张明杰不厚道,我绝不承认,你不是说就事论事吗?那这句话我就可以说的问心无愧了,站在伙伴与朋友的立场,并非我先对不起张明杰的,而是张明杰先背叛了我,因为没有他的怂恿教唆,就不会有狼园事件的发生,且那时候他怎么没有劝止阻拦我啊?更不要说随后在我出院的第一天,就差点做了他和沙之舟的替罪羊!天幸楚少身边的冬小姐误打误撞的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否则现在我和楚少哪还有命坐在这里跟你喝茶听你扯淡!”

邢思喆不以为然的哼笑一声,却是不再与柳晓笙做口舌之争,我知道,两个人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想表的态也都表过了,终于到了我说话表态的时候,于是拍着两只手也拍不响的巴掌,朗声笑道:“好,好一个两厢情愿,才能一拍即合,那就恕我冒昧直言,请柳公子你给一句痛快话——你有兴趣入股吗?”

“我同意萧老大那句话,相信三小姐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的救命恩人血本无归,所以如果公司的大股东是你楚少,我当然有兴趣,赚不赚钱无所谓,便是全赔了也没关系,只要与三小姐搭上了关系,还怕将来没有赚回来的机会吗?”

言下有两层意思,其一是他依旧对潜龙山庄的前景持保留意见,故强调他相信的是冉亦白输的起的强悍背景,所以看重的是与冉亦白合作的机会,算是花钱买船票;其二,要求我做大股东,表面上是为了道德绑架三小姐,以保投资稳赚不赔,实际上,是故意强调他主动放弃了为自己争取利益最大化的权力——说到底,这厮还是又想占便宜又放不下面子,有点以退为进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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