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2章 平静之下的不平静

“记得我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吗?”她问。

“哪句?”

“我希望你与众不同。”

我想起了,跳山那天晚上说的,“所以呢?我该怎么做?”

“什么也不用做,因为那就是你与众不同之处。”

“啥?”

我觉得她在讽刺我,但她却是一脸的认真,道:“你的与众不同,就是不管我希望你变成什么样子,你还是你,完全没有上进心。”

我喷笑道:“这是优点?”

“是,至少他们都觉得是,”她只是肯定,却没有解释,因为不想解释,所以继续回到了之前说了一半的话题,或者是回答了一半的那个问题,“今天发生的事情,曝光的真相,合理利用,固然可以成为诱捕沙之舟最有力的诱饵,大大增加了沙之舟自投罗网的可能性,但换个角度想想,你的真正目的也就更值得怀疑了——如果没有发生今天的事情,你之前诱捕沙之舟的那种自信,又是从哪里来的?”

我闻言,身体不自觉的一僵,她感觉到了,目光更犀利,语气亦更冷淡,“除非你有未卜先知的超能力,但那又没办法解释你为什么还是会和冬小夜发展成为今天这样的关系了,所以结论只有一个,也只能是那一个——你真正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诱捕沙之舟,而仅仅是利用逼得沙之舟走投无路故而破釜沉舟的那几分可能性,逼着张明杰自己露出马脚……”

“我从来没否认过这才是我的终极目的吧?”

“所以你才能骗那些傻女人安心吧?”她力气不大,体力也差,撑着我没走几步,就憋得面红气喘,可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一句不如重石,砸在我心口上面,“成功始于细节 祸患缘于忽微,她们疏忽,就疏忽在太信任你对于细节的滴水不漏了——就算沙之舟只有三分可能来找你同归于尽,张明杰也没有勇气和魄力去赌那七分的运气,所以他肯定会想办法扼杀那三分可能的,这一点我和其他人一样,丝毫不怀疑,何况冬家姐妹的关系曝光之后,可能性便远不止三分了,但这并不是关键,真正的关键是,你用十分的自信,隐瞒了一个其实非常简单的问题,即,张明杰真的只有主动联系沙之舟并劝止他这一种选择吗?”

我反问道:“他还有第二种选择吗?”

“有。”她十分自信。

我不太相信似的问道:“说说看。”

她淡淡一笑,扶我靠躺回病床上,忽然用双手掐住我的脖子,没用力,却凶神恶煞,道:“这样算不算?”

“算,”我坦然说道,然后又问,“但你觉得,他有这种机会?而且别忘了,他栽过一次跟头了。”

“正因为栽过一次跟头,所以才不会有人相信他敢故技重施吧?他知道他最大的优势是谨慎,但他不知道,你对他的认可,恰恰是最大的诱饵——他根本没有机会,如果有,那一定是你故意留给他的,对吗?”她目光死死的盯着我,没等我否定,抢先说道:“你应该明白,我既然猜到了,那么除非你承认并说服我,否则,即使你给他机会,我也不会给你和他任何机会——执着于让他伏法的是你,我并不介意今天就让他人间蒸发。”

我皱眉道:“那是犯罪。”

“张明杰也犯了罪,可是没有证据,”她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他不冤。”

“你和他是一种人吗?”我冷冷问道。

“不是,”她道:“所以你不应该逼我成为他那种人——楚南,不管你是否愿意承认,人与人之间,都是存在层次与境界的,可能是因为生存的需求,可能是因为生活的欲望,也可能是文化修养的不同,导致人与人之间的生活理念和生存方式大不相同,环境不一样,对于很多事情的理解自然也不一样,我欣赏你对于规则的敬畏与执着,但前提,是你不会为此付出代价,我可以很坦白的告诉你,那样会让我非常困扰,如果解决这份困扰需要做的仅仅是让张明杰那样一个杂碎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不用照顾我的自尊心,你可以简单直白的说咱俩是贫富两端两个世界的人,措辞这么婉转我都替你脑仁儿疼,”我讽了一句,然后才问,“就因为我能帮你是吧?”

“那只是原因之一,”她莫名一阵脸红,似乎有些心虚,但并未回避我嘲讽的目光,“在乎你的人很多,而其中很多也是我在乎的人。”

“哦,我差点忘了,你和我爸妈早就认识……”

“我小时候受过他们的照顾,尤其是你妈妈,”她机灵,更警惕,道:“不过你不用费脑筋套话,我不会回答你更多,因为今天并不是最合适的时机。”

“那什么时候最合适呢?”

她很平静的戳穿了我并不平静的心,忽然轻轻抬起手,抚摸着半边脸颊,柔声叹道:“等你不需要勉强自己掩饰惶惶不安、自责愧疚的时候——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现在的专注,恰恰是强迫自己冷静的证明,今天曝光的真相,你应该比冬小夜需要更多的时间消化,只不过应有的担当让你不敢慌乱罢了,你……是不是有点委屈?因为父母对你的隐瞒?”

我久久不语,因为惊讶她识破了我平静表面下隐藏着的无数漩涡,好一会,才长长叹了口气,玩味解嘲道:“这算什么?心有灵犀吗?太讽刺了吧,小紫和流苏都没看出来……”

她脸上一红,缩手回去,表现着亲近却又不堪暧昧的调侃,道:“是同病相怜。”

“哦。”

见我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便又若有所思,她较真了,瞪眼道:“你不信?”

“信……”我敷衍了点了点头,好奇的问题虽多,但对于了解她的为人和生活,始终欠了些许兴趣,或者说,那是一种有所保留的畏惧,毕竟不是同一世界的人,我甚至不想与她沾上关系,就更不要说纠缠得更紧了,渐渐习惯并享受这样自然的交流,已经让我感觉到了危险,我没办法否认,仅仅作为一个女人,她对我的吸引力也实在太大了些。

“我真正的目的,你没跟别人说过吧?”

“没有,”对于我冷漠的反应,她眼中闪过一抹微微的失望,优雅的坐在床边,淡淡的语气里听不出究竟是褒还是贬,道:“你是爷,我惹得起吗?自作主张的事情我落得脸色和埋怨还少?”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有求于人,礼下于人,别说的你迁就我好像没目的似的。”

她剜了我一记白眼,不知真的还是假的,随口答了一句,“没目的我也惹不起你。”

“为什么?”我不解道:“你那么有钱有身份,怕我什么?”

“你知道我有钱有身份,但你怕我吗?”这女人有翻旧账的嫌疑,“潜龙庄园,我在你脚边上跪了一个晚上,你正眼看过我?还有山上那晚,但凡有一点点忌惮我的身份背景,你敢拉我一起跳山?万一我没被你那种好运附体,不是摔进泥塘而是摔成一滩肉泥,你就不怕我的家族报复你,甚至迁怒于你爸爸妈妈还有你那几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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