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心如刀割

郭子豪被开除了。

两名凶悍的保安像对待穷凶极恶的犯人般，监督他办理离职手续，收拾私人物品。

罗经理抱手站在一旁，居高临下藐视着他，满脸肥肉颤动，阴恻恻讥笑说：“希望郭先生早日另谋高就，恭喜发财。”

自从竞争经理职位输给这老肥婆，郭子豪在公司状况越来越糟，被她上揪辫子下套小鞋，各种虐法把他往死里整。

今天终于得逞，将他赶出公司，肥婆有恃无恐，一脸春风得意。

郭子豪脸如死灰，心下不停为自己鼓气：“挺住，总有一天，我会出人头地的，到时候，肥婆这种势利小人拿脸来给我擦皮鞋，咱还不情愿呢。”

肥婆的两个心腹狗仗人势冲他夸张哑笑。

在这种亲戚关系复杂的公司，郭子豪虽然才华横溢但遭打压排斥，也难有施展的余地。

其他同事转过头去，不忍看郭子豪的窘相。

他的搭档沈云泽见状气愤不过，要辞职陪他走人。

郭子豪拦住他，在没有出路之前，他不想连累好弟兄。

郭子豪走进李总的办公室问：“老板，能不能提前结算工资给我？”

李总摇头，阴声细气不愠不火说：“月结是公司的规定，回家等着，到发薪日再来。我们是大集团公司，一个铜板都不会少你。”

郭子豪恼羞无法，很想甩手离开，但欠租欠信用卡，口袋没米气短三分，不禁暗叹，忍气吞声说：“没钱吃饭了，我身上只有二十块，最多能买几包泡面。”

李总摊开手：“你难？谁不难？”

郭子豪说：“请老板通融跟财务说一下，破例……”

李总呵斥：“你谁啊？董事长是你干爹？怎么能随意破坏规定。够了，别逼我讲脏话。”

他手指门外：“一大堆事还压着我，别浪费时间，素质点，自个走出去。”

郭子豪感觉被人抽了脊梁骨，浑身无力，心头虚火上升。

最近倒霉之极，相恋五年的女朋友走了，现在还被势利狗咬。

他茫然笑了笑，转身走到玻璃幕墙前，推开窗子，攀爬到写字楼外面。

“你要干什么，玩自杀？”李总尖叫起来：“保安，保安……”

郭子豪手拉窗框，脚踩窗台，下方是空荡荡的深渊。

茫茫苍天下，车来车往繁华似梦，人如小虫。但人再低贱，总有结束自己生命的权利。妈的，要不到钱，他真想跳下去，没人拦得住他。

一阵冷风嗖嗖吹过。

郭子豪怒吼：“我要钱，现金……”

十分钟后，财务的孙经理把一个装有现金的信封递给郭子豪，假惺惺说：“来，我拉你一把，年轻人别想不开。”

郭子豪苦笑说：“谢了，不用。”他独自爬回房间，利索得自己都感到惊讶，好像是个惯犯。

他把私人物品扔进垃圾桶，昂头走出公司大门，穿过众人惊叹、嘲讽和怜悯目光的洗礼。

虽然挺着胸膛，斗志和自信却不翼而飞。

没了工作无所谓，可是失去女友谢媛，却让他的万念俱灰。

分手一个星期了，谢媛不知所踪，电话也打不通。

真是狗怂吃屎，人穷气短，怨不得谢媛，只恨自己兜里没钱。

毕业奋斗三年多，如今他一事无成，没车没房，一穷二白三光，也难怪她要分手。

两年前，谢媛跟他回了一趟老家，在偏僻的小渔村，她走路捂着鼻子，踮着脚生怕踩到牛粪，坐个凳子都要擦拭半天，没吃饭就匆匆回城，水都没喝口……

拖到现在才说分手，算是给足他情面。

失去心爱的女人，今天又丢了工作，一切失去意义，了无生趣。

郭子豪失魂落魄，好像一只丧家犬，没坐地铁，独自一人徒步穿行城市返回出租屋。

他租住的是老旧的筒子楼，环境脏乱差，小巷像蜘蛛网，住户五花八门奇形怪状，住着他这样大学毕业的打工仔，还有孤寡老人、穿胶底鞋的杀猪摊贩、卖卤煮的大叔……

也许还藏匿小偷、流氓。

以前谢媛晾晒在楼道外的贴身衣物多次不翼而飞，让她郁闷。当然，这地方唯一的好处是房租便宜，每月520元，水电费另计。

楼道阴暗依旧，伊人却不知所踪。

郭子豪木然地打开门，忽然见到了谢媛。

她回来了？浑身血液翻涌，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谢媛在简易衣柜前整理东西。

郭子豪心情激动，冲过去从后面搂抱谢媛，兴奋说：“宝贝，想死你了……”

谢媛扭身躲开他，俏脸不善，冷冷说：“我们已经分手，你好自为之。我回来收东西。”

郭子豪低头看见地上的行李箱，心情跌到冰点。

谢媛匆匆收拾自己的物品装进箱，生冷说：“抱歉，我那天跟你讲清楚了，我们不合适，分开对大家都好。”

郭子豪颤抖说：“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做好的。”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异常。

谢媛摇摇头，急促喘着气，显然心情复杂，毕竟他们是同床共枕过的恋人。

郭子豪问了个他最担心的问题：“你跟别人好了？”

谢媛“嗯”地应了一声，竟然懒得撒谎，一口承认变了心。

这半年，谢媛变了很多，讲究吃穿，喜好品牌，嫌弃郭子豪收入低，没本事，对他冷嘴板脸，找茬闹别扭，回家也晚，似乎比他工作还忙。

冰冻非一日之寒，这次闹分手，已经彻底绝望，但此刻听到她跟了别人，更是痛彻心腑。

郭子豪不再多说，咬牙克制着不流泪，注目谢媛收拾行李。

这十年来，他只在父亲坟头落过一次泪。

哀求别人怜悯没毛用，男人就要挺住，无论有多难。

谢媛五官秀丽动人，脖颈白皙修长，身穿一套靓裙，端庄大方，是个美丽的办公室女郎。

她姿态动人，蛮腰玲珑纤细，裙下两条修长白嫩的腿，足套一双性感的高跟鞋，水晶般光泽诱人。

她是郭子豪的最爱，永远疼爱不够，如今却离他而去。

五年感情的点点滴滴浮现心头，过眼烟云似的化为乌有。曾经的万般美好美好，犹若一江春水流入阴沟。

郭子豪见谢媛拖着行李箱离开，终于忍不住又多说一句废话：“希望以后你别后悔。”

谢媛叹口气：“也许会的，但不管了……子豪，多保重。”

郭子豪恍惚说：“祝好……”一句话没说完哽在喉咙难受之极。

忽然，谢媛停下脚步，又转身回来。

郭子豪以为她回心转意了，心头一热，迎上前，却见她从无名指上取下一枚玉指环递给他，转身出门。

这枚戒指是郭子豪送给谢媛最珍贵的情物。

两人曾去边境旅游，郭子豪赌石，运气好，竟然寻到一小块好石剖开后是成色上佳的翠玉，当场有人开价三千要买走，他不肯，自己拿了石头回来费时费力亲手打磨成一个指环给她，一心倾尽爱意。

人走物归还，绝情到极点。

郭子豪拿着戒指呆呆坐在床边，感到世界在坍塌。

“啪啪”脚步声，有人走进来，是房东。他瞥眼郭子豪说：“该交房租了，不会又说没钱吧？没钱住个屁的房子，去睡天桥啦。”

郭子豪冷冷看了房东一眼，收拾了一包随身衣物，走出房门。

房东大喊：“嗨，你聋了，给钱呐？”

“屋子里的东西全归你。”

郭子豪冷静下来，将戒指戴进小指上，双手插兜离开。

走在大街上，郭子豪茫然四顾，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

突然，他看见谢媛站在路边，一部豪华宾利车停在附近，司机打开后备箱将她的行李放进去，随后两人上车启动离开。

郭子豪下意识拦了一部的士尾随上去。

街上车水马龙，绕了十多分钟，幸亏没跟丢，眼见宾利车到了一处地方，进入岗亭森严的大门。

出租车被保安拦下来。“对不起，先生，这是龙海私人俱乐部，请出示身份识别卡。”

郭子豪一愣，凝神望着宾利车隐在漂亮的园林不见。

大门没挂铭牌，高雅大气的建筑物深藏在树木中，只露出一角。

他和谢媛都在一个大集团上班，“龙海集团”，但分别在不同的下属子公司。

龙海集团涉及酒店、商贸、矿业、房地产等行业，他在地产公司做项目策划，谢媛是销售公司的顾问，同事都是身段姣好的靓女，实际上也就是做咨询、拉单子、陪客户。

谢媛常被肥硕如猪的老板叫了去吃饭陪酒，她还说这是应酬，会把握住的。

郭子豪一直相信她。

“龙海俱乐部”是龙海集团的高端私人聚会场所，传闻里头私密奢华，出入权贵，是人间天堂。

谢媛去俱乐部干嘛？还有高档豪车专程接送。

难道她被富豪包了？

被老头子恣意玩弄，大声娇喘……郭子豪想到这些可怕情境，心如刀割，自己视如珍宝的女人竟然变成了富豪情人。

心在滴血。

郭子豪野兽般狠狠瞪着俱乐部。

如果有魔鬼闪现，塞给他一挺重机枪，他绝对毫不犹豫从正门一路杀进去，打爆每一个无耻之徒，血洗这鬼地方，留最后一颗子弹射进自己的头颅。

但魔鬼没有出现，也不见上帝，他只是个血肉之躯的平凡人，社会底层的打工仔，赤手空拳面对看家狗众多的高墙壁垒是那么软弱无力。

他徘徊在外围观察了一番。

俱乐部的正门、两个侧门都有保安检查出入人员，防范很严，没有会员卡他根本混不进去。围墙栏杆上装着监控摄像头，也不易翻越。

谢媛被富豪包养，他固然心碎，但更担心她上当受骗被玩弄。

郭子豪不怪谢媛甩他，如果有好的归属随她去，但被骗就另当别论。

他咬牙想，一定要设法进去俱乐部找到谢媛，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