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呯”的一声,又一块玻璃突然破碎。正在与触肢周旋的虞白樱抬起眼,看到那个板着脸的年轻男子,本来被愤懑与焦虑充寒的心头不知为何突然一松,接着脸上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热意。

程宗扬用珊瑚匕首凿碎玻璃,揶揄道:“虞姊儿,你居然还知道脸红啊?你自己说说,这都第几回了?”

用死气罩住身体避开行淫兽的威胁是一回事,要从它们身上走过去又是一回事,不过几丈的距离,程宗扬走得千辛万苦,一边不断逼出死气,一边还要尽量小心地避开那些扭动的触肢,足足用了一顿饭工夫才把虞白樱救了出来。

程宗扬本想就此罢手,可小紫在上面娇声道:“程头儿,还有一个呢。”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死丫头,你就别添乱了!”

虞白樱幸亏是没有被触肢缠住,还能救出来。至于虞紫薇,整个人都陷在触肢中,救她还不如让她自求多福呢。

虞白樱低声道:“救她。”

程宗扬木着脸张开嘴,“哈。”

小紫悠然道:“程头儿,你救她,我帮你找小香瓜。”

程宗扬把虞白樱往上一丢,扭头冲进触肢丛中。

被行淫兽和赤阳藤扯来的女子越来越多,泰半已经中了淫毒,神智模糊,这会儿裸着白白的身子,扭腰摆臀地与触肢交合。尹馥兰被七八条触肢缠住,那些黝黑的肢体此起彼落,在她口中臀间轮流进出。尹馥兰白艳的胴体沾满黏液,两眼翻白,红唇圆张着,鲜血混着口水不断滴落。那只丰翘的大白屁股更是被触肢拨弄得彻底翻开,淫穴敞露,随着触肢的进出,红艳的蜜肉在湿淋淋的穴口不住翻进翻出,溅出一股股淫液。

紧挨着的一名女子修为远不及尹馥兰,这会儿精血仿佛已经耗尽,她手腕被触肢缠住,举着双手,无力地骑在一条触肢上,随着触肢的捅弄,身体软绵绵摆动着。别的猎物也比她好不了多少,看来要不了太久时间,这些猎物都会被吸尽全身的精血,成为赤阳藤和行淫兽混合体的养分。

程宗扬握紧珊瑚匕首,从人群间找到虞紫薇,拉住她的手臂,然后送出一股死气。虞紫薇衣衫已经被扯落大半,雪乳丰臀大半暴露在外。不得不承认,这对姊妹花确实相似,无论是肌肤的手感还是身体的曲线都一般无二。程宗扬突然想起自己在临安时候,让阮香琳、阮香凝姊妹背对着背,两只雪臀贴在一起来服侍的情形,不禁色心大动。

虞紫薇这次是真的晕厥过去,程宗扬没费多少力气就把她拉了起来,但她下体从脚尖直到腰部,被一条触肢紧紧盘住,受到惊动的触肢昂起肢端,狞然张开独目,紧盯着他,下方森然可怖的啮食孔缓缓开合,似乎正在判断他是不是一个有生命的物体。

程宗扬屏住呼吸,僵持片刻之后,忽然抓起旁边那具已经垂死的女体往上一推。盘在虞紫薇身上的触肢倏然弹直,捉住那具女体。程宗扬趁机扯起虞紫薇,死气磅礴而出。

程宗扬穿过破碎的玻璃幕墙,丹田的气轮一阵发虚,不由力竭坐倒。自己在太泉古阵并没有吸收太多死气,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他喘息片刻,然后抬头看去,顿时一愣,“怎么了?”

虞白樱侧身坐在地板上,脸色惨白地冷冷盯着小紫。小紫一手抱着雪雪,笑靥如花地说道:“虞姊姊实在太不小心了,一见面抢人家的东西吃,结果一不留神,吃错了呢。”

程宗扬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死丫头虽然轻描淡写,但自己百分百敢肯定这是死丫头设的圈套,让虞白樱吃了些不该吃的东西。话说回来,这也怨不得虞白樱不小心,其实自己会救虞白樱是死丫头的主意,自打死丫头开口让自己救人,虞白樱的下场就已经注定。即便她留心百倍,照样也要着了死丫头的道,而且从以往的经验推断,她往后大概也没有什么翻盘的机会。

“行了虞姊儿,别挑三拣四了,有命就不错了。”

程宗扬放开虞紫薇,只见她上身的衣物还大都完整,下身已经被撕扯得一丝不挂,那只雪团般的粉臀上,赫然留着一个圆形的齿印,齿孔还在渗出血迹。

…………………………

轮廓分明的肌肉在古铜色的皮肤下缓缓鼓起,犹如厚重的岩石,武二郎那身牛仔服扒到腰间,露出强壮的胸膛,接着一声狂吼,纵身跃出,沉重的工字钢带着一股狂飙将对手的重斧砸断,连带将他头颅也一并拍碎。

鲜血雨点溅开,落在武二郎毛发浓密的胸膛上,武二一手提着工字钢,野兽般的虎目恶狠狠扫视一圈,然后咆哮道:“还有谁!!”

周围众人呆若木鸡,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生怕像那个不开眼的斧手一样,惹毛了这个煞星。

无数被这恶汉震慑而躲闪的视线中,只有一双眼睛流露出不一样的目光。白仙儿眼睛瞪得圆圆的,发呆一样看着大展神威的武二郎,眼中的恨意早已被吓跑了。

武二郎哼了一声,大摇大摆走回来,随手解下腰间的牛仔服,往白仙儿怀里一丢,“拿着。”

白仙儿抱着那件满是汗味、血腥味,还带着体温的牛仔服,白嫩的玉脸突然涨得通红。

周族众人噤若寒蝉,片刻后,一个脸色阴沉的汉子挺身而出,开口道:“在下姓严,今日之事……”

武二郎横着眼一口把他堵了回去,“甭啰嗦,是不是要打?”

严先生也不再废话,拱手道:“请指教。”

武二郎往已经砸毁的电梯门边一坐,扯开喉咙道:“小子!该你了!”

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逍遥地摇着折扇,玉树临风般走出电梯,视线越过严先生,落在后面的周族众人身上,笑嘻嘻道:“哎呀!这位不是周族少主吗?

掉下那么深的悬崖都没事,果然是天才!”

周飞双臂双腿都打着绷带,包得木乃伊一样,被昔老者和几名部属搀扶着,他傲然道:“一道悬崖就能要我周族少主的性命?你太天真了!”

萧遥逸听得直翻白眼,这孙子说话怎么这么别扭呢?

胖乎乎的庞执事在周少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周少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出身名门望族,本身又是出类拔萃的天才--难怪如此傲气凌人!哼!狗眼看人低!

告诉你!莫欺少年穷!”

萧遥逸感觉自己就像被人劈头啐了一脸的狗屎,半晌才回过头,满脸无辜地说道:“我有吗?”

徐君房摸着下巴,有些拿不准地说道:“兴许有吧……那个萧爷--不是我说你啊--你长得也太一表人才了,谁站到你面前就觉得矮三分,那叫什么……

自惭形秽!也难怪有人看你不顺眼。”

严先生终于找到话缝,沉声道:“周少主伤势未愈,便由在下代劳,请!”

萧遥逸道:“等等!二啊,我还没弄明白呢,你们怎么打上了?”

武二郎叫道:“二爷的东西都有人敢抢?还斜着眼跟二爷说话!以为二爷好欺负是吧?”

“冤枉啊!”周飞身边的老者昔名博一声惨叫,“那人天生斜视,跟谁说话都斜着眼啊!”

武二横着眼道:“那孙子抢二爷东西,这不是天生的吧?”

昔老者道:“那孩子眼睛斜,瞧见地上掉着东西就去捡,没看见你在那边站着啊!”

武二摸着胡髭,斜眼睨视着他,“啥意思?你说二爷打他打错了?”

昔老者立刻闭上嘴。

周飞咬紧牙关,愤然道:“欺人……太甚!”

萧遥逸好心解释道:“你们这是不习惯二爷的风格,被二爷欺负那那能叫受欺负吗?”

周飞双手握拳,斜首望天,满腔悲愤地说道:“三十年来,我尝尽世间的白眼、嘲笑……”

“等等,你不才二十吗?”

“二十年来,我尝尽世间的白眼、嘲笑……”

周少主充满悲壮的诉说,连武二那样的糙汉都禁不住连打几个寒战,萧遥逸心一横,把折扇一扔,挽起袖子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周少主抬手一挣,身上的绷带寸寸破碎,傲然道:“想不到吧!本少主天资非凡,犹如妖孽!这点伤势其奈我何!”

“闭嘴吧!”

周飞气得脸色煞白,他抓起背后的长枪,腾身而起,叫道:“看我的大霸王天龙大王之大神--”

“枪”字还没出口,一个金属巨物猛地直冲过来,将周少主撞得横飞出去。

包括严先生和庞执事在内,众人眼睁睁看着周少主以一条抛物线穿过破碎的玻璃幕墙,飞入天井,然后肇事的机械守卫直挺挺冲来,同样跃入天井。

“守阵力士!是守阵力士!”

昔老者双膝跪地,两手张开,朝天悲呼道:“少主啊……”

“快跑啊!”

被惊动的赤阳藤朝顶层涌来,众人立刻分头乱蹿,作了鸟兽散。

…………………………

雪雪现出三头魔犬的真身,三只黑狮般的头颅轮流喷出火焰、寒冰和毒雾,虞白樱玉冠歪到一边,银发贴在玉颊上,双手不停结出印诀,在魔犬的攻击下苦苦支撑。

虞白樱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立即出手,要与小紫拚个鱼死网破。可惜小紫一点都没有与她交手的意思,只随手唤出雪雪,自己像看戏一样,笑吟吟在一旁观看。

虞白樱中了小紫算计,真气愈发不济,在三头魔犬的攻势下节节败退,片刻后她吐出一口鲜血,仓促间来不及屏住呼吸,吸入一缕毒雾,粉面立即泛出青灰的颜色,再勉强支撑几招,被雪雪挥爪击倒。

小紫笑盈盈抬起手臂,雪雪恢复成雪白的狮子狗模样,得意地跳进她臂间。

小紫抚着雪雪的绒毛笑道:“你也要试试吗?”

虞紫薇已经清醒过来,她脸上浮现出一抹玫瑰般的红色,身体滚烫,裸露的肌肤上香汗淋漓,正竭力运功驱毒,见姊姊败阵,她咬牙想撑起身体,却被虞白樱喝住,“你想毒素攻心,神智尽丧吗!”

想起那些中了淫毒的女子,虞紫薇玉体一震,重又坐下驱毒。

程宗扬握住小紫的手掌,劝道:“差不多就行了,就算她们跟那鸟人有过一段,可早就没关系了,用不着要她们的命吧?”

“大笨瓜,你以为人家要杀她们吗?”小紫白了他一眼,“人家只是缺一对双胞胎侍奴。”

“找一对跟你有深仇大恨的杀手当侍奴?你干嘛不养一对老虎逗着玩呢?”

小紫眨了眨眼睛,“程头儿,她们两个也可以服侍你哦。”

程宗扬哽了一下。

小紫轻笑道:“大笨瓜。”

程宗扬拽住她,压低声道:“死丫头,别跟我打马虎眼,老实说--你不会是想把和那家伙有关系的女人都收拾一遍吧?”

小紫讶然道:“为什么不呢?”

程宗扬几乎要抓狂了,他没指望死丫头会常怀什么感恩之心,孝顺她那个不着调的鸟人老爹,但作女儿的把老爹的女人挨个收拾过去,就算岳鸟人确实不是好鸟,这也玩得太过火了。

“这么玩,小心天打五雷轰。”

“放心吧。”小紫笑道:“他已经被雷劈过了。”

“小心他从坟里出来找你麻烦。”

小紫拍手笑道:“那就太好了。如果他还活着,把他气死人家会很开心。如果他死翘翘了,让他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宁,至于这些没长眼睛的傻女人……程头儿,就都便宜你了哦。”

程宗扬赌气道:“你们两个的事,别把我当枪使。”

小紫很好说话,“安啦,你不喜欢呢,人家就把她们卖到窑子里好了。”

程宗扬只剩下翻白眼的力气。

“光啷”一声,一只机械手臂攀住破碎的玻璃幕墙,然后从裂口翻进来。

程宗扬虎跃而起,横刀挡住小紫身前。

那名机械守卫沉重的身体落在地上,忽然定住,一瞬间陷入静止。片刻后,程宗扬收起刀,“干!这是你收服的那个机器守卫?怎么跑这里来了?”

“它来找赤阳圣果的,现在不用了。”

小紫作了个手势,机械守卫抬起手臂,一块金属板从肘下滑开,露出一个暗仓,接着“哗啦”一声,从臂间掉出一只合金手铐。

机械守卫抓起虞氏姊妹的手腕,“卡卡”两声,将两女的手腕拷住,然后将手铐锁在腰间的环扣上。

“咦?”程宗扬蹲下身,“这里怎么还有个人呢?”

…………………………

周飞感觉自己在无边的黑暗中跋涉,周围到处是充满恶意的目光,比自己强的蔑视他卑微的身份,比自己弱的嫉恨他惊人的天份。一场接一场越级血战,创造了他不败的神话,使他一步一步迈向巅峰……

他觉得很累,很疲倦,刻苦的训练使他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在作痛……直到一个须发苍苍的老者出现在眼前,充满鼓励地看着他。周飞泪流满面地握紧拳头,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器灵!只要器灵还在,我就是世间最非凡的天才!

周飞清醒过来,一阵巨大的痛楚随之袭来,身体每一根骨头都仿佛折断。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不是器灵那张老脸,而是一张姣美无俦的面容,眉眼间仿佛蕴藏着天下所有的纯真与善良。然后她笑了起来,仿佛一朵绝美的鲜花悄然绽放。

周飞呆呆望着眼前的少女,身体的痛楚似乎不翼而飞。

少女红唇微微张开,接着耳边响起明珠滚落玉盘般清脆悦耳的声音,“你醒啦。”

周飞痴痴道:“我--”

“呯”的一拳击在脑侧,周飞的回答戛然而止。

程宗扬一拳打晕那位周族少主,低喝道:“有人来了,快走。”

小紫道:“为什么要躲?”

“那两个还光着呢!”

“怕什么?里面还有好多光着的,把她们丢进去就不显眼了。”

“……哪天邻居家失火了,你是不是还要泼油救火啊?别啰嗦,你不是要找赤阳藤的根吗?走!”

头顶传来一个破锣般的嗓子,“程头儿!你在哪儿啊?”

…………………………

“姓徐的瘦子跑不动,萧小子在上面陪他。”武二伸头伸脑地说道:“程头儿,你们这是往哪儿去?是不是有什么宝贝?”

“少问少打听,有好处少不了你一份。”

武二郎压根儿没把他的告诫往心里去,低声道:“你们又捞到什么大的了?

对不对?嘿!二爷就知道有好事!说吧,刚才那小子要不要二爷替你灭口?你放心,二爷的活儿好着呢,包你不漏风声!”

程宗扬听得直翻白眼,他压根儿没想到那位周少主惨遭车祸之后还能活蹦乱跳的回来,双方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打晕他只是怕出岔子,结果让武二误会自己起了歹心,上赶着要帮自己灭口。

“咦?这地儿怎么越走越窄了呢?”

程宗扬索性停下来,藉着夜明珠的光华在地上画了个示意图,“这座楼本来是临山建的,山倒了,大楼的一半都被埋住,山里到处都是洞,都是蚂蚁从土里打出来的。”

武二郎嗤之以鼻,“蒙谁呢,蚂蚁?这跑狗熊都够使。”

程宗扬没答理他,接着说道:“赤阳藤不会凭空出现,既然是植物,它的主茎应该是在土里,很可能就在山体的深处。至于能长成这样,也许是接触到生物感染出现变异。”

武二郎听得一头雾水,但他死要面子,只哼哼哈哈两声,表示生化感染这点小事,二爷门儿清。

“想发财,跟我来吧。”

武二郎精神大振,兴冲冲跟着程宗扬杀过去。

缺乏支撑的洞体多处出现塌方,程宗扬费力地刨开泥土,一道久违的阳光射入洞中,使他双眼一阵刺痛。

“这是啥地方?”武二郎凑过来,伸头四处看着。

程宗扬眯着眼打量片刻,然后吁口气,“八成找错了地方,这会儿都走到山的另一边了,看来赤阳藤的主茎不在这边--等等!”

程宗扬双眼一下子放出光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出洞穴。洞外是一条铺过沥青的街道,但地面仿佛经历过一场地震,多处折断和破损。其中一处裂缝中,半埋着一个银白色的物体。

程宗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半晌,然后慢慢拿起那件只有手掌大小的物品,试探着打开侧盖。

透明的屏幕“嘀”的一声亮起,光影变幻中,映出一片熟悉的场景。

…………………………

入夜时分,整个苍澜笼罩在夜色下,宛如被世界遗忘的角落,沉寂无声。

程宗扬靠在枕头上,一手拿着那个银白色的物体,翻开的屏幕上映射出不同的光线,在他的面孔上留下时明时暗的光影。

一辆汽车穿过宽阔的街道……几名行人在路口等待红灯……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看了下时间,然后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路边的大排档里有几名顾客正在用餐……一份报纸被人遗忘在座椅上……街边的广告栏里悬挂着大幅的海报……

一个妖娆的女明星双手捧在嘴边,吹出一个心型的飞吻……

意外捡到这台摄像机后,程宗扬没有任何犹豫,立即离开太泉古阵。他需要时间静下心来仔细想一想。

在太泉古阵几次与外姓人冲突,苍澜唯一像样的客栈栖凤院已经无法再住,于是回来之后,他们都借住在徐君房家里。徐君房那房子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算是赞美,其实根本就是危房,连徐君房自己也不大敢住。好在屋后的院子挺大,搭起帐篷也能凑合。

整整两天,程宗扬就窝在帐篷里,一直在反覆看那段不足五分钟的影像,直到每一个细节都了如指掌。

他举起摄像机,一边透过镜头看着眼前的帐篷,一边想像着这台摄像机上一个主人。曾经有人在某一天,不经意地在路边录下这段街景,又因为自己无法了解的缘故,把摄像机遗落在路边,当初摄像的人已经不知去向,这台摄像机却经历了无法理解的时光乱流,直到与自己偶然相逢。

影像中的一切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可反覆看了几百遍之后,程宗扬不得不承认,自己虽然能在脑海中把这段影像重放一遍,可是连这段影像拍摄的时间、地点和人物这几个最基本的要素都无法确定。

关于时间,自己只能大致判断这是春季的一个早上,但没有任何与年月日有关的线索。

关于地点,影像中的城市和自己熟悉的没有太多区别,可也没有任何标识能让自己确定它的具体地理位置,可以说,它就像每一个城市都随处可见的场景。

关于人物,程宗扬当然没有奢望会在影像中看到自己的熟人,线索也不是没有,比如影像中至少一个名人:那张海报上的女明星。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

如果仅仅是这几点,自己也许会把它当成一个相似但与自己完全无关的异界都市,可影像中出现的文字都是自己最为熟悉的。

程宗扬不明白为什么在文字迥然相异的太泉古阵中,会有一段影像录下自己所熟悉的文字。如果影像中的场景确实存在,自己为什么在太泉古阵内没有遇见过?录像中的城市究竟是另一个时空的投影,还是隐藏在太泉古阵之内?

程宗扬把摄像机举到眼前,透过镜头看着帐篷内部。枕头旁放着一堆拼图,这两天自己除了观看影像,就在揣测太泉古阵可能的布局和结构。苍澜人所谓的“层”,只是一种通俗化的说法,事实上进去过的人都知道,太泉古阵各部分之间并不是垂直分层的布局。

从被人称为“迷魂桥”的高架桥群来看,太泉古阵的规模可能比自己想像的更大。单是居住的种族就不止一种,太泉古阵的居民来源极为复杂,地铁站中的八个标识,至少就有八个不同种族的分区,那么人类居住在哪里呢?

程宗扬闭目凝想,如果这个摄像机不是另外的穿越者不慎遗落在太泉古阵的物品,那么有理由相信太泉古阵内有一个人类居住区,而且极为繁荣,更要紧的是,这个人类居住区,很可能从没有被探险者发现过。

程宗扬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坐起身来。旁边用来防潮的狼皮褥子上,放着一只铁箱。死丫头并没有把那具机械守卫带出太泉古阵,但似乎从中汲取了很多灵感。这两天自己在苦思冥想,小紫也没闲着,每天都在调整那几件小器具。

摸着良心说,程宗扬对此抱以十二分支持的态度,毕竟这是属于科学范畴的机械制造,比起她没事杀几个人,搞出一堆阴风惨惨,天怒人怨的邪恶器具强得太多了。

死丫头这会儿多半是去逼迫朱老头给她的机械画图,自打从太泉古阵出来,朱老头就挺在帐篷里扮木乃伊。据说是和焚老鬼大打一场,各有得失,等他老人家终于弄明白小紫是把他当成了肉骨头,朱老头立刻被死丫头这种恶劣行为气到内伤,直接后果就是--老头罢工了。

再摸着良心说,程宗扬巴不得他一直罢工下去,武二好吃懒作,也就是个懒字,死老头纯粹是不干正事,能不添乱就是好的。

程宗扬从篮子里捡了只水果,一边啃着,一边钻出帐篷,这才发现外面已经是深夜。

院中点着松枝,小狐狸、徐大忽悠、武二爷这仨活宝正凑在一起打牌。扑克是小狐狸带来的,星月湖大营平日的消遣也是打牌为主。扑克印刷和纸质虽然差了点意思,但不耽误使用。路上自己和武二、小狐狸玩过几把,没想到这会儿连徐君房也学会了。

听到脚步声,萧遥逸回过头,笑道:“程兄,来一把!”

对面的武二听到声音也抬起头,程宗扬一眼看去,差点没喷出来,“哎哟,二爷,你这一脸的……这是玩什么呢?”

“等会儿!”武二盯着牌道:“等二爷赢完这把再说!”

小狐狸摩拳擦掌地说道:“快点儿快点儿!二爷的纸条我都准备好了!”

本来依着萧遥逸的意思,不玩钱没劲,随便来点是个意思,一注一枚金铢得了。徐大忽悠很厚道地说,来钱容易伤和气,不如押点东西当彩头,比如从太泉古阵刨出来的原装独眼石人--他屋里还埋着好几百个呢。

武二爷对他们的小家子气很看不上眼,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拳头才是自己的,男人嘛,要赌就赌拳头。谁输了吃赢家一拳,赢了打输家一拳,现货交易,概不拖欠,又公平又体贴。

于是最后大家约定打文明牌,贴纸条。这会儿大家已经打了一下午外加半个晚上,论数量武二输得最多,不过他那脸够大,密度倒是不显。徐君房就惨了,虽然绝对数量不及武二,但他那张瘦脸的实用面积有限,这会儿差不多已经被纸条盖满。大赢家显然是萧遥逸,他就一张纸条,还十分嚣张地贴在脑门上,如果换成黄纸,出门就能冒充诈尸犯。

帐篷内传来一声柔柔的低唤,“二郎……”

“嚷嚷啥!”武二不耐烦地说道:“没瞧见二爷正忙着吗?”

帐中露出一张含羞带痛的娇靥,白仙儿颦眉蹙额地说:“人家肚子痛……”

“忍着!”

白仙儿眼圈一红,泣声道:“你这个没良心的!”

“咋说话呢!”

“我就说!宁愿贴一脸纸条,也不看看人家都病得快死了!”白仙儿说着哽咽起来。

“没完了是吧!再啰嗦二爷大嘴巴抽你!”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拌着嘴,武二捏了一把臭牌,正看谁都不顺眼,这会儿被她连哭带吵越说火气越大,一把下来,又输了个底朝天。

白仙儿泣诉道:“你个没良心的!再打还是输!”

武二郎鼻子都气歪了,“你个臭娘儿们!再说一遍!”

“再打还是输!”

武二郎把纸牌一摔,“翻天了是吧!”

程宗扬与萧遥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咧开嘴,面带笑容一声不吭。徐君房是外行,不知道二爷的笑话好看,劝道:“二爷,消消气,你是响当当的英雄好汉,跟一个女人置气,犯不着啊。”

“啥女人啊!她是二爷手里的行货!”

白仙儿摔了一只枕头出来,恨声道:“算什么英雄好汉!就是个绑花票的淫贼!”

武二郎一把抹掉脸上的纸条,黑着脸扑进帐篷,只听白仙儿一声尖叫,就被武二摀住嘴巴,接着帐篷跟地震似的摇晃起来。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程宗扬一锤定音,“这臭不要脸的!”

萧遥逸和徐君房心有戚戚地同时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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