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当薛薛清醒过来时,人已经离开了逼仄的小房间,躺在柔软的双人床上,盖着蓬松的大棉被,如同置身于绵绵云朵中。
温暖又舒服,让人恨不得再睡个二十四小时。
“嗯……”
伸了个懒腰后,薛薛慢慢起身,同时环顾四周环境。
从格局来看,如果她没猜错,自己现在应该被穆戎移到了上面招待所的房间。
典型的徽式建筑,青砖门罩、石雕漏窗、木雕楹联,彷佛穿越时空隧道来到百年以前的鼎盛之家,梁架雄伟,富丽堂皇。
薛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古色古香的独栋建物,想到曾有传言说这间笼罩神秘色彩的私人招待所为穆家所有,虽然从未被证实过,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
精心的设计如实还原了当时当地的造景与风水,然而现代化的痕迹依然随处可见。
好比薛薛脚下正踩着的,以羊毛、真丝和棉线编织而成的波斯地毯。
每平方厘米一百二十结以上的精细工艺将华丽的纹饰与繁复的图腾完美融合在一起,触感若无物,紧密地贴合肌肤。
薛薛赤脚走到桌架前,那里放着一个突兀的红色大包,她的手机和皮夹都在里面。
对于自己身体的酸疼感完全消失,还换了件全新、干净的睡衣,薛薛并没有感到奇怪。
在她看来,这应该算“售后服务”的一部分。
虽然这个词似乎不太适合用在她跟穆戎间的关系上。
不过对薛薛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如果男人爽完自个儿就拍拍屁股走人,那哪怕对方再有权有势有才有貌,她也不会想要将关系继续下去。
买卖不成仁义在,前提是,基本的人品在线。
“唔。”
她没想到自己睡了一天。
因为没有和言可莉报备,对方打了十几通电话过来。
还有薛辞、薛明珠,薛孟武和林溪云,以及一个陌生的号码。
薛薛先给言可莉报平安完后,把陌生号码备注为“交易对象”,看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太无聊,正想改掉,就听得敲门声响起。
把手机放下,薛薛走到门边,拉开握把。
是朱栩。
手上拎着好几个知名时装品牌的提袋,与他人高马大的形象对比起来,显得格外突兀。
“嗨。”
薛薛友好地笑了笑。
朱栩有些受宠若惊。
“那个……这个……”他挠挠头。
“老板交代女秘书去买的,因为不知道您习惯穿什么牌子的,就买了几个……都是全新的,尺寸,尺寸也都确认过了!”
末了,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歧异,赶紧解释:“都是老板交代的。”
薛薛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
“嗯,谢谢你。”稍微侧过身让朱栩进到房间后,薛薛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家老板呢?”
朱栩看向她。
女人依然是笑语盈盈的模样,却又好像有哪里不同了。
“我只是很好奇……嗯,有没有效果?”
毕竟照之前朱栩形容的程度,虽然薛薛感觉不出来,但若对方没说谎,那肯定已经到挺严重的程度。
既然答应了穆戎,她觉得适度的表达关心还是很有必要的。
薛薛如此说服自己。
朱栩倒没想那么多。
“之前老板发病的时候,只会让魏医生待在身边,所以详细清况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今天离开的时候老板整个人意识很清醒,他还特地交代,让我们不要把你吵醒。”
顿了顿,朱栩补充道:“是老板亲自将您送来七馆的。”
七馆,顾名思义,就是招待所里的第七栋楼。
闻言,薛薛点了点头。
身体俐爽,心里舒坦,念头一转,她却是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那魏医生是男的还女的啊?”
“春安还是不肯回来?”
“回来?连电话都不接,还说什么回来不回来!”
“你那么凶做什么?难道她不回来还是我的错吗?我告诉你薛孟武,你别以为……”
后面的话,薛明珠没有听到。
只是当她靠得更近了些后,便听到薛孟武落下一句:“陈年往事还要拿出来翻旧帐,你简直不可理喻!”
太奇怪了。
薛明珠想,在自己的记忆中,薛孟武和林溪云几乎不曾脸红吵过架,就连意见相悖的时候都甚少有。
从小到大,父母就是她心中爱情的典范。
男主外,女主内,齐心协力打理好一个家,虽然圈子里貌合神离的夫妻很多,可薛孟武和林溪云显然不再此列。
然而……
“明珠,你在这里做什么?”
薛明珠一悚,仓皇地回过头,就见不知何时回到家的薛辞正一面解着领带,一面盯着她。
男人戴着金边细框眼镜,经过一整天的奔波,神色难掩疲惫,尽管如此,他的眼神依然是斯文温和的,彷佛刚才薛明珠听到的冷漠男声不过是自己的臆想而已。
心下稍安。
方才,薛明珠还以为自己看到了薛春安。
不是过去那个总是迁就自己的薛春安,而是从那件事发生后,彷佛变了个人的薛春安。